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拯救世界就差临门一脚,主角团突然集体失忆!
心怀天下苍生的剑修挽起袖子开始抡铁锅要做贤妻良母,正气凛然的阵修又变回天天为了白月光寻死觅活的阴暗批,每天炼药20个小时立志做救世之主的天才药修现在一天能在床上躺20个小时,只要给钱什么都能卖,为报灭门之仇永远冲锋前阵的体刀双修现在白天敷面膜晚上皮肤护理......
不是吧,我只是一个天天想着收拾行李跑路的吉祥物啊!难道要我一个人单挑全世界吗?看来这世界注定要毁灭了,我还是赶快收拾收拾跑路吧!
诶?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怎么全是竹子?而且我竟然走不出去!
等等,到底是他们失忆了,还是……我失忆了?
1
今天是我尝试逃跑的第五天,又是一个月黑风高夜。
我咽下最后一口柔姐放在我窗台上的绿豆糕,意犹未尽地舔舔嘴唇,然后甩甩胳膊蹬蹬腿,给自己来了一整套标准的热身运动,最后背上我的小包袱,轻手轻脚关上门,往村子后边的小竹林走去。
太黑了,天上连颗星星都看不到,我举着火把走到竹林前,不出意外的,在进入竹林前火把又一次灭了,像之前的每一次一样,我没办法,只能睁大眼睛瞎摸黑,一步一步往前挪。但是还好,这些高得吓死人的竹子还挺通灵性,我一靠近,它们就把锋利如刀刃的叶子收到别处去,借着风朝我微微晃动,好像要抱住我似的。
我感觉自己走了好久好久,周围除了竹子,就是长在竹子周围的一圈小白花,除此之外,景色再无半点变化。七天了,自此进入到这个奇怪的村子里后,我每一天晚上都尝试逃出去,可是不管我在竹林里怎么七拐八绕,前进后退,都没有一次能走出这片只有在晚上出现的诡异的竹林,我每个方向都走过,甚至尝试过砍竹子,可惜都已失败告终,望着天边已经略微泛起光亮,我一咬牙,索性把眼睛一闭,不顾一切朝前冲出去——万一这些竹子都是幻觉呢,话本子里不都是这么演的,主角被困于阵中找不到出去的路,其实只是在原地打转而已,只要不顾环境冲破它就行了。
“啊——”我果然不是话本子里的人,我的脑袋撞上了一个铁板似的超硬的墙,我痛的大叫一声,捂着脑袋就顺势跌坐在地,疼得我眼泪水都要出来了。
“姑娘,你没事儿吧。”我正揉着脑袋呢,突然听到一个着急关切的声音响起,那声音像是山间静静流动的一涧溪流,灵动、温润、干净,我被蛊惑了似的抬头,一个从未见过的,漂亮的少年,正半蹲下身子,向我伸出手。
少年穿着一身利落的天水碧色披肩长袍,身后背着一把剑,肩上松松垮着一个包袱,俨然一副散修侠客装扮,腰带处却别了一个看起来做工很是粗糙的香囊,上面绣着一簇不知名的白色小花。他未戴发冠,乌黑的头发扎成高高的马尾,用一根打磨光滑的竹枝简单簪着,唇红齿白,且生了一双明亮赤诚,极赋正气的丹凤眼,此时,这双眼睛距离我不到一拳的距离,正紧紧注视着我,浅棕色的眼眸中,只映出我一人的身影。
微风吹过,我扬起的发丝轻轻拂过他的脸庞,心,开始不受控制地扑通扑通狂跳不止,却带上一丝不知名的酸涩,仿佛有什么汹涌的情感就要宣泄而出,我看着他浅棕色的眼眸,本能地就想要冲进他的怀里,仿佛这个场景已经重复了无数遍.....我不知道我怎么了,茫然地压制着自己内心叫嚣着的渴望,一滴泪,却莫名顺着脸颊流下。
“姑娘姑娘!你怎么哭了?真是抱歉啊,在下初来乍到不熟悉路,你一下子从浓雾里冲出来,在下没反应过来,所以才撞到你......都是在下的错,姑娘你可别哭了呀!”少年一下子急了起来,手忙脚乱地不知道该拿我怎么办。我从奇怪的反应中回过神来,又被他着急的模样逗得一笑,草草抹掉自己的泪,握住少年的干燥有力的手,站了起来。
“没事,都怪我走路不看路,不小心撞到了你。”我笑着看着他说,“你是谁呀,怎么会出现在这里,我没在村子里看过你,更没有在这片竹林里碰到过其他人......”等等,竹林不见了。我这才环顾四周,东方泛起微微亮光,竹林果然消失不见了,这里只剩下望不到尽头的浓雾。
今晚的逃跑计划,看来又失败了。我只剩两次机会了。
“我就是个四处修行的剑客,你可以叫我...呃...叫我竹离吧。”少年替我摘掉头上粘上的枯叶,朝我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我也不知道自己怎么来到这里的,只知道进入了一个奇怪的阵法之中晕了过去,再睁眼,就看到一块石头,上面写着‘未名村’,然后再往前走就是一片大雾,啥也看不清,紧接着,就撞到姑娘你了。”
这经历倒是跟我很像。
“姑娘,敢问你知道如何出去吗,我还急着出去赴约呢。”竹离一边问,一边极为珍视地抚上腰间的香囊,眼睛却一直盯着我,温柔、专注。
我倒是有点害羞了,眼神瞟向别处,笑呵呵打了个岔“我叫做青蘅,小名阿满,你叫我的名字,或者叫我阿满吧,别总是姑娘姑娘的叫啦。”怪了,其实只有年幼时的少许人才知道我的小名,我却很想要把这个名字分享给第一次见面的竹离,莫非真是有缘分.....
少年顿了顿,随机眸子更亮了几分,眼神里有我读不懂的欣喜和依恋,他笑着叫我“阿满。”我一羞,立马红了脸,嗫嚅着想要说点什么,突然脑袋上就被人重重扣下一个暴栗。
“青蘅,大早上的怎么跑这里来了!一天天到晚就知道让人担心!快点回家!柔姐已经做好饭啦!”我捂着脑袋回头,是谢盛阳。
“快点走啊,难不成还要我请你吗?小爷我觉都还没有睡醒就被从床上纠起来要出来找你,真是麻烦死了,待会还要回去补个回笼觉。”谢盛阳骂骂咧咧地把我往村子里拉,没有给我身后的竹离半个眼神,我挣脱不开谢盛阳,赶紧朝竹离挥挥手示意他跟上, 接着转头就跟谢盛阳开始日常斗嘴“天天睡天天睡,你就像长在床上了似的拔都拔不出来,要不是柔姐还叫你出来吃饭,你说不定都会被自己饿死在床上,你看看你现在,哪有半点以前的样子......”
我话音一顿,突然止住声不再说话。我被谢盛阳拽着胳膊,踉踉跄跄跟在他后面往回走,只能看到他打着哈欠,眯着眼睛,也不知道听没听见我说话的,迷迷糊糊的背影。
竹离跟了上来,打破了我的沉默。“这位兄台,在下名叫竹离,突然闯入这个地方,还请告知出去的路。”
谢盛阳见已经出了浓雾,这才松开扯着我的手,转了个身面朝我们后退着走,双手抱着头,戏谑地打量竹离,“竹离啊.....哈哈哈哈哈,有趣的名字。”他不知道从哪里随手摘了一根狗尾巴草,在衣服上擦了擦,把草根叼在嘴里,吊儿郎当地对着竹离说:“这里是未名村,你出不去啦哈哈哈哈。”
“敢问兄台名讳?”竹离也没生气,又问。
“我叫谢盛阳,是未名村的村民,生性懒惰好睡觉,平日里没什么事儿呢,别来烦我。”谢盛阳还是那副吊儿郎当地样子,我的心里挺不是滋味。他话锋一转,突然阴恻恻地逼近竹离,压低嗓音邪笑着开口“但是我会炼药,我这里什么药都有,不管你想要治病救人的解药,还是要杀人无形的毒药,亦或是用刚生下来的小孩子炼化而成的返老还童药,用一百个负心男子的心剁碎了熬成的吐真丸,或者喝了能让人散尽毕生经脉从此沦为废物的禁药,我这里都有,只要你有钱,我都可以卖给你。”
竹离没说话,我打断了他,“谢盛阳,够了。”他转头看了看我,终究是住了嘴,又转过身子走到了我们前面。
其实,不是这样的。
谢盛阳才不是什么未名村的村民。他是我的同伴,是名门谢家五百年来才出的一个鼎鼎大名的天才药修,更是一个对自己要求极高的卷王,曾经一天炼药20个小时,昼夜不歇,不顾一切,只为成为那个能拯救天下百姓的救世之主。可自从进到这个奇怪的村子.....
“柔姐——人我带回来了!”谢盛阳朝着一个正在小木屋外的院子里忙碌的女人招招手,三步并两步向前,从院子里的小八仙桌上拈起一个热气腾腾的包子就往嘴里塞,被烫的面目狰狞还笑嘻嘻跟女人做鬼脸,女人也不客气,手上拍衣物灰尘的木棍子“刷”的一下拍到谢盛阳的屁股上,“说了多少遍了,吃饭之前要洗手!臭小子!”谢盛阳假模假样捂着屁股叫了两声痛死了,然后麻溜地跑回屋子继续睡觉去了。
“青蘅回来啦,快来吃饭。”女人走过来温柔地牵住我的手,把我带到桌边坐下,给我倒上一碗刚刚煮好的桂花米乳,夹了几个热气腾腾的水晶汤包,又把卖相精致的糖蒸酥酪和糯米凉糕朝我这里推了推,全是我爱吃的。我胃口大开,却没着急吃,先把跟在身后的竹离介绍给她,“柔姐,这是我今天遇到的一个朋友,他叫竹离。”令芊柔看了看他,微笑点头,然后摸摸我的脑袋让我慢慢吃,随即捡了几块点心,装了一壶米乳,放下一句“我先去看看冥弈那小子”便进屋了。
为什么大家对突然出现的竹离一点好奇和惊讶都没有呢?我有些奇怪,却也说不上原因,招呼着竹离坐下一起吃饭,一边吃,一边想着要向他讲述我来到这个村子的事。
“竹离,你还记得你进入村子之前是干什么的吗?”我状似不经意地问他,实则心里紧张的要死。
“当然,我是一个四处修行的剑客呀。我与一人相约,要努力修行,然后斩遍世间邪祟,待到天下再度太平之时,便回去与她厮守一生,开一间她喜欢的花店,平平淡淡,相守白头。”竹离摸着腰间的香囊说着,嘴角不经意露出淡淡的笑来,温暖的,怀念的,满是爱意的......我心里酸涩,那应该是他与他喜欢的女子所做的约定吧,看他如此重视那香囊,便也应该是那女子亲手为他绣成的吧,多好的两个人,多幸福的女子呀.....
我压下心头的难过,庆幸地告诉自己,最起码能确定多了一个队友。于是我向竹离诉说起我的故事。
2
我叫青蘅,虽然我是个灵力丰沛,学啥学废的战五渣,但我确实是要去拯救世界的。准确来说,我是拯救世界主角团之一。
上古元年,人魔百战,世间生灵涂炭,死伤遍野,血流成河。看不到一日天明,守不成一朵花开,凄厉的哭喊声奏成那个时代永久的背景音。百鬼夜行,人间如炼狱。人界各大能纷纷联手,建立青云宗、玄阵门、巨灵山、神农谷四大门派,招揽弟子,斩妖除魔。但无奈人妖力量悬殊,寡不敌众,节节败退。天降坤元圣女,不忍生灵困于水生火热,参破天机,获得神助,在天地母神的指引下,以身祭天,筑起一道足以抵挡一切魔族的结界,自此百年,人间方太平。可一年前,那道结界,突然裂开一条缝来,并隐隐有要破碎的趋势,小魔小怪夹缝而出,作恶人间,虽有各大门派及时镇压,但一旦放任裂缝不管,裂痕越长越大,出来的妖怪只会越来越强大。幸好,圣女留下预言,命定之人,乃救世之主,得之,方可救世于危难之中。为了避免千百年前的惨剧发生,四大门派按照圣女祭天前留下的预言手札,以上古圣石感应,选出门派四个肩负天机的弟子,前往补阵。
青云宗选出大师姐令芊柔,天生剑骨,绝代天骄,高岭之花,年纪轻轻便已参透青云九重剑法,心怀大义苍生,敬待师长,友爱同门,是名副其实有担当的大师姐,却高处不胜寒,一直与人保持着距离感,由她亲自出征带队,在队里一直是领头人的角色。除此之外,玄阵门大师兄冥弈同圣石感应,前来助力。他为人冷漠,寡言少语,却是一等一的阵修天才,自幼学习机关秘术,其实力已经远远超过玄阵门各个掌门,不可估量。只是相传,他有一意外早逝的白月光,而他,一直在研究禁术,尝试逆天改命,复活爱人,因此总是阴恻恻的,不爱与人交往。巨灵山一脉俱毁,但好在最后一位亲传守山弟子乌清恬就是被选定之人,她虽是女子,却依旧习得巨灵山体修的全部功法奥义,一身劲瘦的肌肉犹如铜墙铁壁,刀枪不入,近战无敌。可惜五年前巨灵山被不知名的魔物屠灭满门,培养出无数优秀体修的巨灵山就此灭迹,只剩下乌清恬一人,可谁知她不仅真的成长为一名优秀的体修,还在江湖中习得了一身不得了的刀法,体刀双休,永冲前阵,势必报灭门之仇,重振千古名门巨灵山。最后是神农谷,圣石感应出的,是横空出世,最近风头正盛的少年天才药修谢盛阳,出生名门谢家,虽然生母身份卑贱,但他炼药天赋百年难得一遇,路见不平,行侠仗义,为人狂妄不羁,张口闭口就是要做全天下最厉害的大侠,要做拯救天下苍生的救世主。
而我?我什么门派也不属于,什么人也不是。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在灵气尤其稀薄的人界,我浑身上下的灵气充沛得都要溢出来,但能够确定的是我是一个货真价实的凡人,我不能修炼,也没有任何习武练剑的天赋,甚至差到无人能及的地步,但很奇怪,预言手札上就是详细而准确地告诉四大宗门务必要带上我,预言中描述说:“缝补结界之密,藏于其身。”于是,他们在一个小村子里找到了我,我们便成了同伴,向西边的人魔结界处行去,一路上斩妖除魔,行侠仗义,互相磨合,到达了结界阵地。
“我们一行六个人,可谓是风餐露宿,好不辛苦!而且我们.....”我绘声绘色讲着,突然意识到哪里不对劲,我怎么会下意识觉得是六个人呢?不是应该是五个吗.....我甩甩脑袋,没有看到对面坐着的竹离,用一种爱恋而悲伤的眼神,紧紧望着我。
“我们五个人,真的克服了好多好多困难,好不容易才走到今天这一步!柔姐一直彬彬有礼端着大师姐的架子,但是相处久了才知道她其实是一个很爱碎碎念的,很亲切的大姐姐,也会像一个小女孩一样向我们倾诉身上的担子带给她的压力,也会暗戳戳跟我们吐槽山门长老的不负责和偏心自私。”我一边回忆,一遍不自觉笑出来。
“冥哥一开始谁也不理,一天到晚就知道摆弄他铃铛里养的一朵风铃花,后来我们费了好大功夫才和他混成一片,才知道他不爱跟人讲话是因为很多人都害怕他的蛊虫和秘法,久而久之他便也没了和人交谈的闲心。我们还听他讲了好多风铃姐姐的故事,每次他给我们讲故事的时候,整个人柔和地像是天边的一弯银月。谢盛阳和我还老是喜欢带着冥大哥去吃各种奇奇怪怪的路边小吃呢,后来连甜甜姐姐都说我们算是把冥大哥拉下‘神坛’了。”
“甜甜姐姐呢,我们都很心疼她,也很敬佩她,她真的超级厉害,一身肌肉能赤手空拳打死一头魔熊!还有她那把大刀,帅气逼人,安全感满满。甜甜姐姐不爱说话,有些木讷,但对我们却像是大姐姐一样温柔宠爱。她的身上总是背负着沉重的使命,眉眼里总带着淡淡的哀愁,我帮不上忙,也不好劝说,只能在她独自一个人在夜里对着月亮发呆的时候,颤颤巍巍爬上屋顶,静静地陪着她坐坐。”
“还有谢盛阳,一开始拽的要死,鼻孔朝天走路,明明跟我一样是个战力废物却还是嘴上没个把门的,到处给自己结仇,动不动就威胁人给别人下毒,我和他日常拌嘴,怼天怼地,一路上也就我们俩话唠似的讲个没完。但说真的,后来了解到,他其实也挺不容易的,他的母亲只是谢家的一个无权无势的婢女,自从他的药修天赋被发现,他的母亲就被谢家人陷害而死,原因仅仅是因为谢家百年一遇的天才不能有一个污点般的身世。谢盛阳从小被族人为难,与母亲相依为命,母亲死后,他突然变成天才,也明里暗里不受待见。天才的光环足以遮盖他所有的努力,也足以阻挡住许多真正的情义,他的身边一直环绕着数不清的嫉妒,诋毁,污蔑.....可他没有长歪,他表面看起来没心没肺,大大咧咧,实则还是个心地纯扇的孩子,最大的愿望,不过是成为拯救世界的大侠,得到大家的认可,不是认可他的天赋或家世,而是真正认可他这个人!所以他义无反顾地舍弃富贵家族,入了神农谷,向着成长为一名能救天下的药修而努力着。”
就这样,我们五个互不相识的人,经历了一年的生死与共,早已变成这个世界上最了解彼此,最信任彼此的嫁人了!可当我们真正到达结界阵地后,我就脑子闪过一道白光晕了过去,什么也不记得了。再次睁眼醒来,自己就躺在这个奇怪的村子里,而其他人,全都翻天覆地变了样。
这是一个十分奇怪的村子,村子的入口处竖着一块畸形的石块,上面写着“未名村”三个字,村子四周永远弥漫着白茫茫的大雾,只要进入其中就会迷失方向,然后在不知不觉间,又重新回到村子里,只有在晚上,升起一轮明月时,大雾方会消散,露出包围着村子的一圈长势参天的竹林来。
村子里的人,都好像是没没有意识的傀儡一样,他们每天都挂着一样的笑脸,重复着一样的动作,起床,劳作,吆喝,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同他们交谈,他们也只会重复一句“欢迎你来到未名村。”
只有我的同伴们,像是有意识的人,有自己的思想,和每日不同的生活轨迹。但是竟没有一个人察觉这里的异常!大家全都迷失了自我,坚持认为自己是这个未名村的一个普普通通村民而已。
柔姐卷起袖子抡起铁锅,不止一次跟我们说:“哎呀,说出来其实也挺不好意思的,我这辈子呀,就想要做点好吃的饭菜点心,给自己家人朋友吃,如果能够再遇到一个我爱的,也爱我的人,生一个健康活泼的小孩儿,我真想一辈子做好吃的给他们吃。”她说这话时,眉眼都舒展开来,整个人温柔而又坚韧。这一刻,令芊柔不再是立于千万师弟师妹之,前肩负天下苍生的青云宗大师姐,她只是令芊柔,像千万个普通女孩儿一样,向往着凡世间最简单的幸福。
甜甜姐姐还是不怎么说话,但是她的眼里也少了那些沉重的悲伤,开始像个小女孩一样,研究些胭脂水粉什么的。她是体修,日日夜夜风吹雨打的扛着,再加上复仇的担子像一块悬在头顶的剑时时催促着她向前,她根本没有时间停下来为自己考虑考虑,就算已经这么熟了,我还是头一次知道,原来甜甜姐姐也会像那些普通女孩儿一样,爱美,爱保养,爱打扮自己。她白日里护肤,晚上做全身护理,每天都香香美美的出门,整个人都开朗了不少。我觉得,她是快乐的。
谢盛阳不卷了,他像是彻底摆烂了,每天都睡到日上三竿才起来,然后吃吃点心,和哥哥姐姐聊聊天,唱几句小曲儿,逗逗飞来的蝴蝶,只有喜欢和我斗嘴这件事没有变,就像个无忧无虑的少年郎,在满满的爱意下肆意地成长着。
冥哥一夜回到解放前,又不喜欢和人说话了,整天抱着装着风铃花的小铃铛就往自己房间里钻,要不是柔姐去给他送饭,我们都不知道他是不是还活着,他这两天似乎更加魔怔了,一直念叨着什么“复活”什么“挣脱”“逆天”之类的,感觉又变回了一开始那个外界传闻的为爱痴狂的阴暗批。
不应该是这样.....这样是不对的呀!他们都是救世主啊!他们要是像个普通人一样在这里坐享清福,那这个快要破掉的世界怎么办?天下苍生怎么办?
我不是没努力过,我尝试唤醒他们,我一遍又一遍告诉他们,他们不是村民,他们是天之骄子,他们是救世之主,外面的天都要塌了,没时间困在这里了!
可是,不管我如何劝说,他们都不相信,也没反应。柔姐很耐心地听完我讲述关于她宗门大师姐的故事,很是奇怪的看了我一眼说:“我觉得你说的那个人很厉害,可那不是我呀,我就是喜欢做饭啊,我不想出去打打杀杀,有什么问题吗?”一直不说话的冥哥也曾抬起头很认真地对我说,“我不懂,为什么在你的故事里,我一定要去做大英雄呢?天下苍生关我何事?我只想和我爱的人长相厮守,有错吗?”
我哑然失语。
一切都乱了套了。
劝不动他们,那我就自己出去!我一定要出去!虽然我一个不知道自己有什么作用的吉祥物肯定没办法补上外面世界的大窟窿,但我有一个迫切需要出去的理由,我要去......干什么来着?
我在未名村里呆得越久,记忆,就会越来越混乱,我隐约间好像忘记了很多事情,但是我的脑海里一直有一个声音告诉我,只有十日机会,十日之内,走不出竹林,我就只能永远留在这里了......
3
我像倒豆子一样,对着竹离毫不设防地一口气倒下许多话,最后想想自己现在进退不如的困境,无奈的捂着头长叹一口气。竹离适时递上一杯凉的刚刚好的花茶,我感激地接过,一饮而尽,润了润嗓子,转眼看了他一眼,好哥们似的拍拍他的肩,无比坚定地对他说:“不过你放心,我们还有今晚明晚两次机会,我一定会带着你出去的!”放下茶杯,我又瞥了一眼他的香囊,状似不经意地问了一句“我看你这香囊倒是特别,定是你极其重视之人赠予你的吧。这小白花看着倒是与那竹林里开的小花有点像,不知是什么花呀?”
“那是青蘅花,是一种在北地十分常见的野花。这种花生命力极强,只要有一点土,一点水,哪怕长年见不着阳光,也能漫山遍野地随处生长,星星点点,却自由而灿烂,也不失为一种漂亮。”一道轻柔坚定的女声从身后传来,我转过头望去,是乌清恬,她刚刚帮柔姐劈好做饭用的柴火,袖子高高撸起,露出的胳膊上肌肉线条流畅,劲瘦有力,肤色是健康的小麦色,胳膊外侧还能隐约见着几道淡去的疤痕,与这一身肌肉极其不符的,是她脸上贴着的一圈黄瓜片,还有挂着的温温柔柔的微笑。
敷着黄瓜片去劈柴吗…..不愧是能体刀双修的女人!我脑海里迅速联想了一下那个画面,有些好笑,嘴上却大声喊了一句“甜甜姐姐!”乌清恬洗净擦干手,走过来轻轻摸摸我的头,像对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妹妹那样半夸半哄地说“这小花倒是和我们青蘅一样,又漂亮又可爱,谁会不喜欢呢。”
我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心里开心的冒泡。竹离刚想站起身行李,却被乌清恬拦下,也对他轻轻一笑“竹离是吧,刚刚我在后院劈柴时,听到柔姐和冥哥介绍过你了,既然来了就安心住下来吧,多陪陪青蘅。”竹离点头回礼,乌清恬又笑着摸摸我的耳垂,留下一句“就知道你昨晚又一夜没睡,吃了早饭赶紧好好休息”,就转身进了屋。
我看着她转身离去的背影,她好像十分高兴,敷着黄瓜片哼着小曲,穿着时髦的藕粉色云纱衫裙,裙摆一晃一晃地好像一朵莲花,不知道什么时候还在腰上扎了一个与她先前“硬汉”形象十分不符的蝴蝶结,随着她轻快的步子,像一只在山野间翩跹飞舞
的蝶。
“哎,其实我们也是后知后觉意识到,甜甜姐姐虽是体修,但也有一颗少女的心思,只是她一个小女孩要独自承担起灭门之仇,救世之任,实在太难了。她必须时刻准备战斗,全副武装起自己来,用最凶狠的面目来告诉敌人自己不是好惹的才行。其实,好像只有在这里,才能让她做回最轻松的自己啊…..”我望着乌清恬的背影,慢慢垂下脑袋,把自己的脸颊贴在冰凉的石桌上,嘴里嘟嘟囔囔呢喃着。
毕竟是同生共死,胜似亲人的伙伴,我能感到他们在这里活得轻松而开心,我已经不再劝说
他们和我一起逃出去了,我也不知道如果救世主不去救世界会发生什么,但身为朋友,我非常自私地,希望他们快乐。
“没事的,不管你做什么,我都会在你身后,保护你的。”竹离听到了我的低语,他学着我的样子,趴在桌子上,歪着脑袋把脸偏向我这一侧,和我面对面,他注视着我,眼神里有着认真和坚定。
我被他逗的,扑哧一笑,拉着他的手带着他站起来,假装忘记松开他的手似的一直牵着他走向我的房间,心里偷偷乐,口头上却装模作样来了一句“给你看点好东西!”
竹离的手温暖有力,离得近,我甚至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暖香,很让人安心。我一直到房间里才依依不舍地送来他的手,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我感受到他在我松手的一瞬间轻松挠了挠我的掌心。
甩开前脑子里那些有的没的,我从床底下掏出一个木质盒子,拿出一块布块,小心翼翼地打开包了三层的布,最后献宝似的向竹离展示最里面静静躺着的一根通体莹润火红的凤翎。“这是我进入未名村后身上唯一留下的一件法宝,是我们帮助凤凰涅槃后它赠予我们的一根凤族浴火时长出的一根翎羽,能焚烧世间万物!”我激动地介绍,“那竹林生的古怪,想必早就生了灵性,每次我举着火把靠近,火把都会在进入竹林前被熄灭,到了竹林后更是无论如何也点不起任何火花,我就猜,这竹林,大多是怕火。”我得意地笑了笑,竹离却罕见地皱了皱眉,我接着说“既然怕火,那我就用这可以燃尽时间一切的凤凰真火,一把把它全烧了,这样一定可以出去!”
我兴奋地阐述自己的计划,一边回头看着竹离。他不似之前的浅笑温和,脸上带着一丝凝重。“可,你不害怕这片火会烧到村子里面吗,要是伤到了你的那些朋友该怎么办呢?”竹离支支吾吾了一会开口问到。
“不会的,我之前试验过,竹林和村子好像处于两个空间中,每当我进入竹林里时,我就像是进入另一个境遇中,我听不见村子里的任何声音,也看不到除了竹子外的任何景象,每次都只能在太阳升起竹林消失后,才能从大雾里回到村子。所以我想我的火烧不到村子里。”我紧紧盯着竹离,不肯放过他的任何一丝反应,“所以,我们晚上一起逃出去吧。”他点头,说“好。”然后便催着我赶紧休息,他也要去收拾收拾为晚上做准备。听着他的话,我打了个哈欠,揉了揉眼睛,确实感到了一丝睡意,于是也笑着应下。
竹离离开我的房间后,我乖乖地和衣躺下,不知是不是太困了,没一会儿,我就闭上了眼睛,放缓了呼吸,一副熟睡的模样。
窗边,一抹青绿色的身影,一直到我熟睡后,又等了好一会儿,才悄悄离去。正是竹离。他轻车熟路地走到后院,柔姐在那里等着他。
“睡着了吗?”柔姐问。
“嗯。”竹离点头,脸上看不出喜乐,浑身散发着疏离而冷漠的气息。
“哎,多亏了盛阳的安神散,不然还没办法让这孩子好好睡一觉呢。”柔姐捏捏眼角,十分疲惫地说,“跟我来吧,就差你了。”他们两人一前一后,走进了房子里最偏僻的房间——那是冥弈的房间。
房间里,所有人都聚在一起,沉默着。谢盛阳早没了天那副恹恹的样子,一脸的沉重,靠在窗边站着,凝望着外面不知在想些什么。乌清恬坐在茶桌旁擦着自己锋利的大刀,撸起袖子露出的肌肉宣誓着磅礴的力量感,房间正中间的,是已经很久没有出过门的冥弈,他盘腿席地,坐在一个用血画成的神秘的阵法之中,墨发如瀑,双眼紧闭,脸上爬满了诡谲的符文,嘴里无声念着古老而神秘的幻咒。令芊柔带着竹离,推门而入,拍了两下手示意大家注意后,便转身抱胸倚在门边,低着头。
“阿满已经猜到出去的真正方法了,今天晚上,她就要烧了那篇竹林。”竹离紧随入了屋,淡淡说道,语气里不似先前那般彬彬有礼,也没什么热情,仿佛只是在告知一个不起眼的事实。
“那你还不快去想办法阻止她!要是真让她放了那把火,这不就全完了?冥哥的阵法撑不了多久了!”谢盛阳反应最大,几乎是跳起来喊了一句。“盛阳,不得无理,莫公子自有他的想法。”说的是冥弈,他慢慢挣开眼睛,眼眸早已变成阵修启用超出自己能力范围之内的大阵受到反噬时才会有的血金色。他直直看着竹离,对他说:“莫公子,你难道就不想再和青蘅多相处一段时间吗?出了阵,恐怕......”
乌清恬提议,“要不,趁着莫公子与青蘅晚上相会的时候,在给青蘅嗅上一点安神散,让她再睡一觉吧,能拖一天是一天.....”
柔姐不知何时低下头,竟控制不住自己,呜咽起来:“为什么....这孩子...真是遭罪了...”曾经威风凛凛可靠万分的大师姐,现在撑着门框泣不成声,乌清恬走了过去,轻轻拍着她的后背,屋子又重回一片寂静。竹离依旧沉默着,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手指摩挲着腰间的青蘅花香囊。
4
房门外,侧窗旁,本应该沉沉睡去的我,静静地听完了他们的谈话,深深看了他们一眼,什么也没说,蹑手蹑脚地回到了自己的房间。胳膊内侧,是我为了克制住安神散的困意而深深划下的刀痕。
我不是傻子,竹离有古怪,我见到他的第一眼就意识到了。不管是我对他的那种莫名而又本能的熟悉感,他腰间那一看就是出自我手的青蘅花香囊,还是大家对他的出现丝毫没有惊讶的态度,亦或是我自己思维出现的混乱.....桩桩件件,都暗示着,他们都在骗我。我故意说出自己今晚的计划,其实说的时候我并不知道这个方法正不正确,但竹离一瞬间的古怪让我起了疑心,于是我便存了要试探试探他的想法,把我的猜测说的更加坚定,并且确定自己今晚就要行动,果然,他一出门,我就敏若察觉到了安神散的气味——这东西我和谢盛阳经常拿来恶作剧整人,实在熟悉的很。拼命抵制住困意后,果然,看到了他们聚在一起,商量着一些我听不懂的话。
为什么?为什么要骗我?他们到底隐瞒了什么?我到底忘记了什么?我有强烈的预感,只要出去,一切,就真相大白了。我一定要出去。我一定要知道发生了什么。
我和竹离约定的碰头时间是晚上亥时,可,天一黑,我就悄悄出了门,什么都没带,灯也没灭,被子里塞了枕头,装作房间有人的样子,我只拿了一根凤翎。然后毅然决然地,走向竹林。我不想被瞒着,不管是出于哪种目的。我想知道真相。
我走进竹林,今天的竹林静得连风都不曾有过丝毫,高壮得几近诡异的竹子,此刻一动不动,像假的一样。我没与任何表情,没有任何犹豫,回忆着之前凤凰教我们的,划开手指,滴血,念咒,凤翎突然发出耀眼的红光,通体滚烫,我心指竹林,意念合一,双唇轻吐“去!”凤翎从我手中升空,直直飞向竹林,在空中变成漫天夺目的大火,铺天盖地砸向竹林。
可出乎意外的是,竹林竟没有半点损伤!我震惊了,怎么会这样?凤凰真火,能够毁灭这世上的一切!可....前提是,这件东西是真实存在于世上的,难道?竹林是幻想?可我明明昨晚试着撞破过竹子,切切实实感受到那不是幻境啊!不....昨晚,我并不是撞到了竹子上,而是撞到了.....竹离!
可还不等我完全捋清现在的情况,就看见漫天熊熊的大火穿过竹林的虚影,然后直直砸向地上的.....青蘅花。
青蘅花,漫地疯长,竹林里随处可见,几乎每一株巨大的竹子根部都有出现的青蘅花,在熊熊的大火,疯狂的摇晃,痛苦的呻吟,一点一点,化为灰烬。
5
我眼睁睁看着青蘅花在我眼前一点一点被稍微灰烬,突然脑子一阵剧烈的疼痛,好像脑袋要被人锯开一样!突然间,好多画面像是被人强行塞入一样,一股脑涌出好多画面,我看到我们一行六人刚刚踏入结界之中,那到裂缝就被强行撑开破出了一个大洞,乌压压的妖兽倾城而出,几乎覆盖了整个天空,被封印许久的魔神大半个身体探出结界,叫嚣着,浑身的邪气迅速蔓延,令芊柔对准魔神,飞身踏青云,持剑而上;乌清恬提刀脚踏轻功,紧随其后;冥弈在后方迅速割血画阵,牵制住妖物像平民小镇散去的步伐;谢盛阳集中精神力与在前冲锋的伙伴开启精神链接,尽力修复同伴的识海伤势,同时,和舞着一把铁剑的竹离一起,挥舞着平日里割草药用的匕首,替镇上的百姓抵挡着妖兽的共攻击.....我看见没有任何战斗力的我,一边躲避妖兽,一边拼命疏散着街上的群众,替他们找到可以勉强掩体的地方,然后再冲出去寻找其他落难的人。
令芊柔和乌清恬伤痕累累,血水浸透了衣衫,咬着牙强撑着却任不得已步步后退,谢盛阳精神力迅速削减,一时间难以承受,紧皱着眉头“哇”地一声吐出一口污血,便两眼一翻直直倒了下去不省人事,竹离把他从魔兽撕咬中勉强带了出来,护在身后,可惜寡不敌众,妖兽仿佛杀不完,越来越多向他们靠拢,竹离最后终于撑不住,撑着剑跪倒在地上,被妖兽潮掩埋前的最后一眼,他深深地望向我。把自己作为阵眼的冥弈,浑身战栗,七窍开始往外渗出黑血,地上的阵纹忽闪忽暗,他像是拼尽全力,突然睁开不知何时变成金色的瞳孔,透支自身灵力,吼叫着又把阵法撑起....
突然,破掉的结界长出了一根金色的线,我看到画面中的自己突然被金线牢牢困住,升到空中,被迅速往结界处带,恍惚间,我好像听到坤元圣女的指示.....
画面中的我听到了什么?我还没看清,画面忽然又一转,我又看到我们一行人还在前往结界处的路上的日子,我们风餐露宿,降妖除魔,吵架拌嘴,互相逗乐,走过许多地方,经历许多事情....竹离,原来一直是我们中的一员,是被我遗忘的,第六个人。
又一道白光闪过,画面又变成了,我还没有遇到他们,踏上救世之途的日子。这段时光,我连一点印象也没有了,我陌生的看着画面里的,特别稚气自己,破布烂衫,披头散发地躺在地上,像一条没有人要的野狗,我蜷缩起身子,紧紧护住怀里,从垃圾堆里翻出来的一块硬馒头,周围是跟我一般大小的孩子们,用脚踢,用石子打我,朝我吐口水,用最恶毒的话语骂我,他们的父母坐在后面,冷眼远远望着,时不时跟着骂两句。我看到画面里的自己,死死保住馒头不肯撒手,眼里,却慢慢暗淡无光。突然间,同样稚气的竹离,不要命地对着那群孩子又打又咬,又踢又踹,毫无章法,却有一股不要命地狠劲。
他把我救了出来,带着我一直跑,一直跑,不知道跑了多久,我们在一片偏远寂静的,长满青蘅花的原野上停下,我们气喘吁吁地躺在地上,分食着一块冷硬的馒头,他偏过头看着我,笑着对我说:“我会永远守护你的,阿无。不,从此以后,你有了我就不会一无所有了,从此以后,我就叫你阿满,愿你,事事圆满,一生无虞。总有一天,我们都可以像这些青蘅花一样,自由而灿烂地,满世界盛放!”年幼的我也歪过头看他,他的眼睛亮晶晶的,于是我的眼睛也亮了起来,笑着对他说:“谢谢你啊,莫离。”
我的脑海里,闪过一帧又一帧的画面,我头痛欲裂,终于忍不住,痛苦地跪坐在地上,抱着头痛哭不已,无名的悲伤和恐惧充斥我整个身心,我颤抖着,无措地抽泣着,想溺水的人,拼命挣扎,却连一个抓手也够不着。
就在这时,我感到有一双,温暖的大手,轻轻捂住我的双眼,我跌入了一个熟悉的,令人安心的,带有淡淡雅香的怀抱,耳边是竹离虔诚而又爱恋的声音,
“我说过,我会永远保护你的,阿满。”
“睡一会儿吧。”
我于是闭上眼,陷入了没有边际的黑暗中。那抹熟悉的暖香,一直都在我身旁。
再次睁眼,我已经,全都想起来了。
6
我叫青蘅,但是最开始,我的名字是阿无。说是名字,其实不过是村子里像随便使唤一条狗一样的一个称呼罢了,因为我无父无母,无家,无爱,所以他们就像随便给一只黄色皮毛的小狗取名阿黄一样,随手给了我一个名字,阿无。
我是在饥荒刚刚结束那年,被村子里的人在神庙发现的。村子叫未名村,刚刚闹过饥荒,人们都很奇怪,我这么小的一个孩子,是从哪里来的?又是怎么样活过这个甚至死了一大半成年人的饥荒的?毕竟人都吃不饱的情况下,已经不会再有人来给神佛献上贡品的。人们细细地询问我,可我只是呆呆地望着他们,什么也说不出来,因为我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活下来的,我没有关于爸爸妈妈的记忆,我没有更小一点时候的记忆,自我有意识开始,我就每天在这个黑漆漆,静悄悄的庙里,睁眼,闭眼,睁眼,闭眼….直到紧闭的庙门被打开,我好想才想一个人一样,感到了饥饿,感到了阳光,感到了活着。
人们随手给了我一点食物,我就此在未名村住了下来,可关于我的传言却越来越令人害怕,村里最年长的老人指着我的鼻子,浑浊的眼睛里透着真心实意的恶意,骂我是天降灾星,是饥荒原凶,是大祸害……后来,我连剩饭剩菜都得不到了,大人们把我赶离他们的家门口,因为我很晦气,孩子们可以随意欺辱打骂我,因为我没爸没妈,不会有人给我撑腰。
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活在这个世上,我更不知道自己应不应该活在这个世上,我整天浑浑噩噩,游荡在世间,像一缕孤魂,垃圾堆里有能吃的,我就捡起来吃一口,没有吃的,我就靠着田埂坐下,想着就算饿死,也没什么大不了……
直到我遇到竹离,或者说,当时他还叫做莫离。他的身世不比我好到哪里去,他也是孤儿,被寸头打铁的老赵捡到,老赵无儿无女,孤家寡人,便想着捡个孩子,随便养大好给自己当仆人使唤。老赵酗酒成性,每每喝个大醉,便是对着莫离一顿拳打脚踢。可即使这样,莫离还是会在我被欺负的时候站出来拼命保护我,把他也不多的食物分给我,他帮我改了名字,他叫我阿满,说我一定会事事圆满,他还带我去看了漫山遍野的青蘅花,星星点点的白色,映衬着翠绿的草,只要那么一点土,一点水,就可以长遍全世界各个角落,是那么自由肆意快活啊。
我和莫离就这么相互支撑着慢慢长大,我经常被打,饥一顿饱一顿,他就替我把那群孩子全部打回去,把他自己的食物分给我吃,还替别人家干农活换粮食。他每次被老赵打得鼻青脸肿,甚至不得动弹,我总是想尽办法照顾他,陪伴他,他很多次甚至痛得说胡话,说还不如死了算了,我就会着急,但尽量温柔地用手抚上他的眼睛,把他半揽在怀里,一遍遍告诉他,睡一觉吧,醒来一切都会好的,我会一直在他身边……
我本以为,我们会永远这样,艰难,而又幸福地活下去,直到,我和莫离,都被预言选中。
那四个天之骄子找到我们时,村子里的人都说他们肯定是找错了。两个连活着都费劲的孤儿,怎么可能是救世主呢?但没办法,那预言对我们描写的极为详细准确,甚至连我耳侧的一颗朱砂痣,都描写的分毫不差,分明照着我俩模子刻出来的,于是令芊柔递上圣石,我和莫离的手紧紧交握在一起,把另一只手放在圣石上。果然圣石大放异光,比起那四个人感应时还要强烈,就这样,莫离拿着那个不省人事,只会往死里打孩子的老赵的一块铁,给自己打了一把笨重的大铁剑,又给我装上几块糖,我们一起在村子口的大石头旁,对着村子齐齐磕了三个头,然后牵着彼此的手,头也不回的,踏上了新的旅程。
我常常以为,命运给了我和莫离这么悲惨的身世,肯定会有我们意想不到的大礼物在后面等着我们。曾几何时,这也是我们俩活下去的一个念想。被选中的时候,我真的以为,自己真真切切抓住了这份礼物。
所谓救世主小队的四个人,各有性格,但真真切切都是实打实的好人,我真的很喜欢,很喜欢和大家在一起的时光!我们出生入死,渐渐对彼此敞开心扉,倾听每一个人的故事,抚慰彼此的烦恼,聊聊彼此未来的幻想,再相互嬉笑打闹一番,我们的小队里欢声笑语越来越多,虽然路途很遥远,旅途很艰辛,甚至可以说得上是危险,可我还是觉得,和大家一起的这段时间,是我人生中,最幸福的一段时间。
大家尝试教我和莫离一些功夫防身。莫离出乎意料的有天资,跟着令芊柔学剑法,不管多难的招数,他几乎看一遍就会,一把打铁剑舞得熠熠生辉,就连天生剑骨的令芊柔,都忍不住称叹,莫离的天资,远在她之上。只是可惜,莫离体内,聚集不了任何一丝灵气,再怎么努力,再怎么有练剑的天赋,也踏入不了修行之道。莫离倒是不在意,只是很努力地练剑,他说他不在乎能不能修道成仙,他只想在这个混乱的年代做一个逍遥自在的剑客,遇到危险能保护自己想要保护的人,就足够了。
而我,这四个人轮番上阵教选,我使不了剑,耍不了刀,画不来针法,也练不成丹药,谢盛阳都无语地笑了,“不是吧青蘅,你这真是学啥啥废啊!”刚说完就被乌清恬一个巴掌拍向后脑勺,然后她转头对我笑笑,温柔地说:“没事的青蘅,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天赋,你可能只是还没有找到,不着急,我们慢慢来。”
哦对,没错,我给自己取了个新名字,叫青蘅,因为他们说“阿满”更像一个小名,日后走江湖,最好还是有一个正式一点的名字比较好。我不知道什么叫正规一点的名字,只是又在沿路看到了那些白色的小花,想起莫离说的话,于是随口接上一句“那我给自己取个名字吧,就叫青蘅好了,我也想像她一样,满世界的看花,去看看更远的地方。”
当时,莫离提着包袱走在我的身旁,闻言,很开心的笑了笑,要过来牵我的手,握得紧紧的。但是,他还是更喜欢叫我阿满,我也喜欢他叫我阿满,因为这就像是独属于我们两个人的称呼。
我对于自己没什么天赋这件事其实并不怎么在意,我不想修炼,对外来也没那么长远的想法,只是觉得,世界真的安定下来的话,如果我能开一家属于自己的,小小的花店,每天打理打理花花草草,给爱的人送点漂亮的花,想出去玩了就把店门前一关,牵起莫离的手,就可以到处玩,兴许还可以叫上柔姐他们……
日子,倒也算是有盼头。
只是,不知为何,他们检测出来,我正好与莫离相反,体内灵气旺盛的不行,即使没有修炼过一天,灵力也比修炼大乘之人还要丰盈。只是这灵力只是在我的体内里存在着,我也不会用,也不能转移,赵谢盛阳的话就是“真是个怪人”,当然,他说完这句话又被打了,这次是冥弈出的手,冥弈打完,头都没抬一下,只对着谢盛阳留下一句“不用谢,打你,顺手的事。”谢盛阳抱着头哇哇乱叫,叫嚣着要往冥哥的茶杯里放泻药,我被逗的直乐,连蹦带跳追上冥弈,特别大声喊了一句“冥哥威武!”,莫离追在我后面让我注意脚下别摔了,两个姐姐也在最后笑着看着我们闹着,彼此悄摸摸说着些打趣的话。
夕阳暖融融的,把我们的影子拉的很长很长,我原以为日子会一直如此般无虞。
直到,我们刚刚踏入结界阵地,结界便完全大开,魔神出世,妖兽横行,大家拼死抵抗,却难以扭转乾坤,生死一线之际,破裂的结界处突然伸出一道金线,牢牢捆住我,把我拉扯入结界中。
骤然间,时间全部静止,咄咄逼人是妖兽纹丝不动,四处逃窜的村民也石化了似的,连风都好像停在了半空之中,除了我们一行六人。
大家停下手上的动作,茫然地环顾着突发的变故,突然,一道温润而沉厚的女声响起,是坤元圣女留下的圣音。
“上古时期人魔一战,我耗尽所有神力设下结界,可我在人间多年,神力早已不似从前深厚,深知魔界力量日益壮大,终于有一天可能突破这层结界,于是事先在人界留下一块贮存灵气的救世之物,套之以容器,秘密藏于人世间。并留下圣石,挑选出最有潜力且心思赤诚的四位门派传人,一路将宝物护送到结界处。救世之物会与结界自动感应,届时,将宝物祭天,便可重立结界,帮助人间,再渡危机。”
一切都真相大白了。
我就是那个救世之物,体内之所以灵气充沛却运用不得,便是因为我存在的目的,就是为了献祭自己,拯救苍生。
莫离则是用来承装灵力的,与我相匹配的容器,帮助我在人界隐藏自己,顺利活到需要我献祭自己的那一天。
而令芊柔一行人,就像是押送宝物的镖师,确使我能够顺利抵达结界处…..
分配得还怪合理的勒,只是我好像......不能和大家一起享受天下太平的时光了。花店开不成了啊…..
莫离几乎是第一时间疯魔了似的喊了出来:“凭什么!凭什么要她献祭自己来换取天下太平!她有血肉,有情感,她也是活生生的人啊!世间给予了她数不清的冷眼和欺辱,却要她在危难之际用性命换世界太平......”一向待人清冷的他,此刻声音都带着颤抖的哽咽,双手紧紧握住我,像是要把我融进骨血里“.....这世界,我们不救了,大不了,就一起死。”
谢盛阳也几乎第一时间炸了“你说祭天就祭天啊,动不动就祭天,今天祭了我们青蘅,那下次呢,结界再破裂,再祭一个可怜人,你到底是救人,还是杀人!”
令芊柔也难以置信,“我们这满身的修为,不就是用来斩妖除魔的?为什么一定要用一个小姑娘的性命呢!”
冥弈和乌清恬不说话,只是纷纷当道我的身前,做出战斗准备。
我深深望着把我牢牢护在身后的,我的朋友,我的爱人,又望了望暂时被定格住的,张牙舞爪的妖魔鬼怪,和那些无助的,正在哭泣的,像极了未名村众人的那些普通村民,天空黑暗无边,血液渗进土壤,水深火热,人间如炼狱.....
择一人,渡众生.....对吗。
我们一行人僵持着,那道捆着我的金线,却是松了松,紧接着结界的裂痕处,走出一道虚影,身形婀娜,步步生莲,竟是坤元圣女。
圣女说,这是她留下的一缕神识,她看出了我们之间深深地羁绊,愿意给我一次,选择的机会。虚影的手中,浮现出一根香,圣女将香递给我,说,“此乃七日香,可以将你拉入幻境之中,但你会丧失一部分记忆,包括你为什么进入幻境,只要你七日内不走出幻境中,那么,你就有选择不成为祭品的机会。”
我接过香,有点疑惑,平常看到的话本子里,都是要主角走出幻境才算是挑战成功,这次,确实要我不要走出幻境,才算是成功。
“结果如何,皆由你自己选择,命定的救世主啊,做出你的决定吧。”虚影留下这句话,便消失不见了。
冥弈接过香,暗自皱了皱眉头,“这个七日香,是上古圣器,我曾在古书里看过,它的玄妙之处就在于,它本身不会设置任何禁制,唯一的关卡就是会把进入幻境之人的重要记忆幻形,藏在出口处,非常显眼,进入幻境之人会忘记自己的目的是不要走出幻境,从而在七日之内轻而易举破解掉这层关卡想要出去,但当她破除禁制的那一刻起,便也会想起自己的目的,从而挑战失败。”
乌清恬急忙问“这么阴狠!冥哥,你有没有什么破解之法?”
冥弈沉默了好久,这才慢慢开口,“玄阵门有一个禁忌之法,我可以在这七日香的上古幻境之外,赌上全部修为,以自己为阵眼,再套一个阵法,专门给幻境内多设置一些障碍,虽然可能效果甚微,但好歹算是多了几重阻碍!只是......”
“只是什么啊!急死人了!”令芊柔不顾形象的大喊。
“只是,七日香本就是圣器,根本不可能容我进入再套结界,除非我们手上也有一个实力相当的上古圣器,否则以我的能力,即便拼上性命也无法开阵啊!”冥弈气恼地甩了甩袖子,着急地踱步。
“没事的,冥哥,无论如何,都是我的造化,谢谢大家一路的陪伴,我真的已经度过了人生中 最幸福的时光了。”我拍拍冥弈的背,表示感谢,“大家为我争取来了这次机会,我已经很感谢了......”
说罢,我不顾众人阻拦,毅然点上了七日香,迅速感到一片眩晕,晕了过去,闭上眼之前,我仿佛看到莫离着急地跑到冥弈面前,嘶吼着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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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满,你醒了!”我睁开眼,迅速想起了曾经的所有,还在反应着现在的处境,就听到莫离的激动的声音,他握着我的手,把我抱在怀里,一直陪伴着我。
“莫离.....不,或者应该叫你竹离?”我躺在他的怀里,抬手,摸了摸他的脸,虚弱的扯出一抹笑。
“不管叫什么,我都是我呀。”竹离也笑着,可眼神里却透着悲伤,我察觉到不对劲,皱了皱眉。
“要不,你还是叫我竹离吧。”他忽然开口,“莫离,是希望你,莫要离开我。”他深情的眸子柔得像一摊春水,紧紧注视着我,“而竹离,是祝愿你,离开救世主的身份枷锁,去做那个事事圆满的阿满,无拘无束的青蘅。”
“什么意思,你怎么了!你做了什么!”我意识到竹离的异常,瞬间坐直身子,神情认真地问他。
“这个傻子,为了能让冥哥设阵,把自己的神力给祭了,马上就要消失了。一个两个都是大傻子,就知道逞英雄....”谢盛阳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我转头,大家都来了,谢盛阳说这话的时候眼眶红红的,还带着愤愤的哭腔。
原来,竹离作为坤元圣女安排来承装我这个救世主的容器,本身也是一件上古圣器,他献祭自己作为圣器的全部神力,帮助冥弈设下阵法。
本来的七日香幻境里只会有我,我重要记忆幻化成的青蘅花,以及供我烧掉青蘅花的凤翎。但在阵法的干涉下,我到了村子里,村子大雾弥漫,白天根本找不到通往出口的路,出口只会在夜晚出现,大家全都尽到阵法里,变着法子给我洗脑,世界毁灭跟我没有关系,我可以追求自己的生活,我不是什么命定的救世主,我可以做自由自在的青蘅.....
而竹离也把自己换做一片高得诡异的竹林,守护者每一丛青蘅花,不让我出去,原来,竹离,就是竹林。
“青蘅,现在我的阵法已经破了,但好在,你还留在幻境之内,还有一日时间,只要你不出去,再坚持一日,我们就赢了。”冥弈柔声说道,好像一个暖心可靠的大家长,他因为阵法反噬,眼眸反着金光,嘴角挂着黑血,却还是温柔坚定地望着我笑。
“放宽心交给我们啊,我们这么多门派,这么多厉害的长老前辈,浑身的功夫,一辈子的修为,没那么弱,我们一定可以把那妖魔之物杀得片甲不留。”乌清恬也轻哄着劝我。
“小丫头就做小丫头的事,你才多大啊,半点修为没有的丫头片子,还有大好人生要过,拯救世界管你什么事儿,真当我们这些修行之人是吃白饭的啊!”令芊柔都要哭了,还是拍着胸脯大大咧咧跟我保证。
谢盛阳已经说不出话了,捂着脸背着身子哭到不行,肩一抽一抽的。
我看着大家,突然心生一股温暖。
自从遇上他们,我也时常幻想着我也有一个家,有一个正经靠谱但私下里会跟弟弟妹妹嬉笑打闹,做点心给家人吃的大姐,有一个不善言辞但总在背后以自己的方式守护着我们的大哥,有一个外表高冷,但实则温柔细腻,很爱把弟弟妹妹打扮得漂漂亮亮的二姐,还有一个嘴上不饶人,但每次都会拼尽全力保护大家的小弟,以及.....一个永远眼里只装着我的爱人。
我想,我真是幸福啊,能够遇到这么多爱我的人,虽然十几年来我都没有感受到来自世界的什么善意,但因为他们,我也看到了满地开着五彩的小花,看见了山间缓缓流过的清澈的溪流,看见了蔚蓝无垠的天空下,有婉转的鸟鸣,和肆意的大笑。
我不知道我降生的意义是什么,可能,我一出生,就是注定要献祭自己的,世界待我以白眼和嘲弄,我却因为他们的爱,感受到了温暖。
他们是美好的,所以他们想守护的世界也是美好的,这般美好,我也想进我的一份力去守护它啊。
进入幻境前我就已经见识到了魔神的厉害,大家明明就已经是强弓末弩,那么,这一次,就换我来守护大家吧。
世界如何,我不管,但我希望你们能够幸福。
我朝着他们,露出一个大大的,明媚的笑容,然后又牵着竹离的手,站了起来,他注视着我,我也看着他,我们都没有说话,他的眼里是无尽的爱恋和悲伤,我却朝他释然一笑,
“莫离,我也会,一直保护你的。”
然后毅然,朝着青蘅花生长的方向,跑去,背向大家,我高高挥了个手,掩饰住自己控制不住流下的泪滴。
我一脚踏出幻境,七日香幻境已破,我和坤元圣女的赌约,我输了。可奇怪的是我并没有回到结界处,而是来到了一个空间。在那里,我见到了坤元圣女的真身,圣女说,她也不太确定,用一个活生生的人装载灵力,然后祭天补阵是否正确了,但是,魔神强大如斯,人间灵力稀薄,不管是直接战斗,抑或是临时补阵,现在的人类根本不是魔族的对手。
“青蘅,你可愿意散尽自己的灵力,助力人间修士?但我也不知道代价如何,你可能会就此消散”圣女问我,我坚定地朝她点点头,只是又向圣女请求了一个愿望。
“圣女,我有一爱人,如若大战胜利,能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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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说这十年前啊,结界破裂,人魔又一次开战,妖魔之物横行,烧杀抢夺,危害人间,只见那四大门派四位传奇弟子,一个个犹如救世之主,神功盖世,意气非凡,虽然结界破裂,可那四人带领各个门派弟子与魔兽厮杀,硬是靠着真本事,把那魔族打得片甲不留,不得不狗尾乞怜地过来与人族签订休战合约,这才有了现在的一方太平啊。”
茶楼上,说书先生正绘声绘色讲着这早已传遍大街小巷的故事,下面有听客听到兴头上,不仅插嘴“当初结界破裂,怎么没想过去修补结界呢?”说书先生一愣,随即又嫌弃似的说“哎哟,这位客关,瞧您这话说的,这结界修的再牢固,也终有破灭的一天,还得是要靠我们人族用实力把妖兽打服,这才一劳永逸嘛。”
接着,说书先生摸摸胡子,又开始讲,“说起来,这四位救世主真乃天选之子,命定之人。他们各守一方,苦苦鏖战之时,突然都在同一时间感受到天地间涌现出一股至纯至上的灵气,让各大门派实力大增,越战越勇,扭转了乾坤啊!自此之后,我们人间的灵气逐渐复苏,人族修士越来越强大,人间越来越太平,真是何其有幸啊!”说书先生笑呵呵说着,突然又语气一转,叹了口气说:“哎,只是可惜,听说这青云宗、玄阵门、巨灵山和神农谷的四位救世主之间,貌似并没有太多联系啊,除了战时通过门派会议讨论过对策之外,私下里好像并没有交往,也算是这段神话般的大战里美中不足的点啊....”
茶馆外,一个馄饨小摊子上,我吃完一碗热气腾腾的小馄饨,擦擦嘴巴,甩甩胳膊蹬蹬腿,活动一下筋骨,然后背起那把沉重的大铁剑,把钱压在碗底,离开了。
没错,奇迹般的,我献出身体里的全部灵力补给给人族修士,帮助他们赢得大战后,并没有消散于世间,只是代价是,所有人都忘记了我的存在罢了。
我先前向圣女所求,为莫离求得一线生机的事情,圣女也同意了,她赋予了莫离新生,不过至于把他放在人间何处,就需要我自己寻找了。
所以,我现在又是截然一人了。背着莫离曾经用的大铁剑,拿着我的小包袱,一个人,在世间,游荡。
我去看了曾经的伙伴们。虽然他们都不记得我,也完全忘记了彼此的这段经历,但他们都过得挺好,没有人受伤,没有人牺牲,这对我而言,已经是莫大的欢喜。
我去了青云宗,柔姐好帅气,她拒绝了掌门之位,在名满天下后选择了下山修行历练,她说,端了这么多年大师姐的架子,她一点儿也不快活,既然天下太平,那她也要为自己洒脱一回。听说她带下山的,除了她的剑,还有一口大铁锅。
令人意外的是冥哥,一向被人以为最是阴暗冷漠的人,接下了玄阵门的掌门之位,带着全宗门上上下下修炼,尽心尽力,井井有条。他们宗门的小弟子悄悄跟我说过,他们掌门表面高冷,其实私下里特别心细,为弟子思前想后,就像自家的大家长一样。我还听说,这位玄阵门最年轻的掌门一生未娶,最爱的,便是在夜间,对着铃铛里的一朵风铃花说上一整晚的话。
巨灵山在乌清恬的努力下广招弟子,现已重振当年的风采。甜甜姐姐招收的新一轮体修弟子中,多出了不少女孩的身影,她们能吃苦,有毅力,力量感爆棚,立志帮助天下所有的女子脱离困境。有传言,甜甜姐姐还私下里偷偷传授她们秘法,怎么让皮肤日晒雨淋之下还能保持嫩滑,怎么让肌肉有力量的同时看起来线条流畅优美,甚至不作战的时候,穿什么样的衣服,打什么样的首饰,都有所涉猎,因而,巨灵山的女子,各个都是武能赤拳打老虎,文能粉装俏佳人,沦为一段佳话。
谢盛阳还是那么嘴欠,他现在也从小师弟变成了神农谷大师兄,带着一大帮师弟师妹上山才要,进洞炼丹,倒也有模有样,只是还是喜欢跟别人斗嘴,喜欢抬杠,喜欢说大话,不过听说,他在一次独自去悬崖采摘珍贵药材时,不慎脚一滑差点跌下山崖,被一个冷言冷语的小姑娘给救了,他有事没事就喜欢去找人家小姑娘说话,人家不理她,他还不高兴,自己生了一会儿闷气后,还是屁颠颠地跟着人家哄着跟她说话。我听了他的这些故事,不禁失笑,摇摇头,感叹这小子,还真是一物降一物。
我背着剑,一个人,走过青云宗,玄阵门,巨灵山,神农谷,走过这人间数不清的名山大川,走了好多年,好多年,就像开满整片大地的青蘅花。
我大部分时候都无比快活,因为我真的看到了这人间的好多美好!我听到漂亮的鸟儿在林间悠闲地啼叫,看到热闹的集市里孩童抓着糖葫芦肆意奔跑,我看着,有时也会热泪盈眶,油然生出一股自豪来,这人间,真是值得。
只是,在有些时候,我又会感到一点点,无名的悲伤。我会控制不住地,想起那段只有我记得的旅途,想起那些永远不能说出口的经历,好想念大家啊,想念柔姐的绿豆糕,想念冥哥一本正经地给我们讲故事,想念甜甜姐姐给我扎的蝴蝶结,甚至开始有点想念叽叽喳喳的谢盛阳了,我揉揉眼睛,不自觉露出一个微笑,自言自语到“想什么呢,这样,就已经很好了。”
说罢,我重新站起身来,拍拍自己的脸,给自己打气“青蘅,快快乐乐地去享受这个美好的世界吧!”忽而,又想起,那个祝愿我像青蘅花一样自由自在,会笑着唤我阿满的人,不在我的身旁....
我一路向前,漫无目的走着,时不时停下来,摸摸花,逗逗鸟,倒也自在。我又随便走进一个村子,目光立马被村口的一处花店给吸引,这是一家极为温馨漂亮的花店,玫瑰,芍药,牡丹,竞相绽放,我一向对漂亮的花没有抵抗力,便兴奋地过去观赏,走近了,才看到,在一束束盆栽旁边,有一小片花田,花田上,开满了星星点点的青蘅花。小小的花,开得却十分灿烂,迎风招摇着,自在又漂亮。
“姑娘,要买一束花吗?”突然,一道温润含笑的声音,在身前传来。
我弯下腰看花的身影狠狠一顿,整个人仿佛感受到了什么似的,僵在那里,没有抬头。
他又说,